古老的针叶林中不停响起爆炸声,每一声都重重击打在在卡埃蒂心里。
当她不顾一切跑回雷德里克与谢尔特对持的地点,那些跟随她的忠诚士兵,都已化成回归大地的血与肉。无数猩红的液体在黑色土地上残留的战痕间流淌,形成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符,其中洒满了松枝与针叶,它们挣扎着扭动着嘶吼着,仿佛传递着它们主人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意志。
迎面而来的微风夹杂着刺鼻的尸臭直直的吹向自己,卡埃蒂捂着腹部,双腿发软的跪倒在地,不可遏制的干呕着,但什么也吐不出来。
“你还好吗?”一只五指颀长的手伸在她面前,“能站起来吗?”
她抬头,正对上雷德里克的暗金色眼瞳。这是多么漂亮的眼睛,温柔,谦逊,纯净,如不掺一丝杂质的美丽琥珀。但是,这眼睛的主人正令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卡埃蒂拔出星牙剑狠狠的划去。雷德里克竟然没怎么退缩,白皙的手背上留下长长的破口,红色鲜血满溢而出。
“谢尔特在哪里?”她死死盯着眼前的魔族王子。
“那位逃脱之后又返身回来的年轻人吗?”雷克里克舔舐着伤口,脸上没有一丝愠色,“我再三劝他别螳臂当车,他不接受我的忠告。所以,我折断他一只手,将他送下了悬崖。”他平静的说。
“我要杀了你,我要杀了你!!”卡埃蒂的眼中饱含愤怒的水与火,她从长靴中抽出匕首,颤抖着指向雷德里克,“为什么?为什么那么残忍??”
雷德里克面部微微抽动了一下:“因为我想带你回魔界。难道你已经忘记我的表白了?魔族一旦认定心仪的对象,一生都不会改变!”
“太可笑了……”因愤怒而满溢的泪水自卡埃蒂眼际不断滑落,“表白?心仪?但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伤害我和我的朋友!这就是你们魔族的爱人之道吗?”
“人类不值得你那么留恋。”雷德里克微微抬起上颚,表情严肃而不可侵犯,“没有任何生物比人类更容易改变和背叛,精灵和龙族都领教过其中苦果,所以他们选择隐居山林,不再过问魔族之事。对了,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了解你的行踪……”他抬起手,一件圆圆的物体忽然出现在他手中,轻轻一甩,物体咕噜噜的滚落在卡埃蒂面前。
竟然是奥拉旺公爵残破不全的头颅——
前所未有的恶心感袭击着卡埃蒂全身,她紧闭双眼,任凭身体四肢不住的抽搐,但无论如何双手都不愿放下武器。
“人类真是不可思议,在怨毒和憎恨面前,竟然会选择转向自己的敌人。”雷德里克双手抱胸轻轻哼笑着,“只可惜,尊贵的魔族不喜欢背信弃义的人。而且,他所作的一切,是为了伤害你。”
“这都与我无关!”卡埃蒂已经摆好进攻的架势,“你只是想得到光之原石吧?我不会跟你走,除非杀了我从我的身体里取出来!”话音未落,她已交替双剑向雷德里克冲去。
“……好吧。”雷德里克眼中滑过一丝伤感,“卡隆,你一定会明白,我爱的是你,与其他无关。”
剑与匕首在卡埃蒂几近疯狂的轮舞下,交替编织成美丽的光网,她没有魔法也没有强大的力量,有的只是依靠二刀流爆发的速度,因此,她孤注一掷,这将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力量。五、十、十五、二十……一口气砍出四十多剑,但雷德里克的身体竟然都没有晃动半分。她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一脸淡定,暗自心惊。难道自始至终都没有砍中他的身体吗??更不妙的是,胃好痛,并且,痛感已经蔓延到下腹,四周仿佛火烧一样,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一缕鲜血自雷德里克额头上蜿蜒而下,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,反而眼中带着一丝惊喜:“你果然是女孩啊。”
“我……!”卡埃蒂窘迫的后退。他什么意思?嫌她力气太小??只觉得胸前凉飕飕的,低头一看,胸口衬衣不知何时已经被撕开,露出雪白的肌肤。她恼怒的抓紧衣服。“你这混蛋色狼!”
“请原谅,我只是想求证奥拉旺的话。虽然你的力量比不上圣火骑士团的团长,但能伤到我的身体,已经很值得嘉奖。”终于轮到雷德里克出手了,他张开手掌,一柄长长的漆黑之镰赫然出现,“我不想对你出手,但是看来你没有乖乖跟我走的打算,所以只能借助一些手段。——有我的纹章在,那力量不会伤到你,但是,可能有些麻痹感。”
卡埃蒂下意识的后退,她看得出雷德里克的眼中有燃烧着的火焰。那是不具任何杀气,但足以令人退避三舍的火焰,不在乎周遭人们的惨呼,径自狂野燃烧的火焰……
“里奥……”她绝望的呼喊着那个名字。
随着雷德里克的黑玛瑙戒指与漆黑之镰的呼应,暗黑的光旋自天而降,卡埃蒂承受着上百倍级数重力的压迫感,周遭的空气也被瞬间抽干,窒息感与腹中的剧痛,令她失去意识倒在地上。但是,以她为中心三公里以内的森林,在片刻间化为乌有。广袤大地上只留下一个类似核爆一般的硕大陷坑。
雷德里克轻轻抱起卡埃蒂,在她唇上烙下凝长一吻,笑颜透着无比温柔。他轻轻扯动披风:“我们回去吧,异世界少女。在暗黑大陆,那里再不会有人伤害你。”
下一次微风吹起的时候,地上已没有任何人,仿佛方才的惨剧自始至终都是南柯一梦。只留下巨大的陷坑和纷纷洒洒的细雨,如泣如诉的陈述着可怕的事实。
就在不远处的山谷之下,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正死死抓着半山腰的松树枝。右手已被折断,无力的垂在一边,左眼红色一片,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鲜血浸染。谢尔特气喘吁吁的维持着身体重心,用牙齿与剩余的左手缓缓向上攀爬。粗糙的树皮和尖锐的针叶反复刺穿他的皮肤与舌头,但他已全然不顾。谢尔特的心中充满无限悔恨与不甘:如果他够强,或许能为她拖延更长时间,他没能保护好她,卡埃蒂是为了他才返回的。
泪水和着鲜血一路滚烫。如今支持他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唯一动力是,他必须将这消息带回格兰迪亚,带回给团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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